东方既白,又冷又疼。
那神君正优哉游哉地烤着山鸡,白果子刚要爬起来又被他一脚踹回水里,他怒从中来:“你做什么!”
“洗干净再上岸。”神君抬抬下巴:“看你那一身血迹把玄鸟恶心的,死活不肯飞便罢了,再下去它都快把自己拔秃毛了。”
白果子转头看向玄鸟,玄鸟见他靠近赶忙往后退了几步,顺带着翅膀一扇泼了他一身溪水,想来还不解气,又往他身上吐了一滩子唾沫。
神君忍俊不禁:“比燕窝还补,别浪费了。”
白果子无心玩笑,往不远处深山寄去一道目光,他一屁股跌坐在水里嚎啕大哭起来:“都怪我!都是因为我,我下什么山,找什么生犀角!若不是因为我,那帮黑盔甲也不会找到莱芜山,爷爷和采薇也不会死……采薇明天就要嫁人了,她……她……”
“不许再哭。”神君道,“哪有你这般算账的?杀你爷爷的是那帮恶人,若要按照你这么算下来,那你还得怪李家掌柜吴家员外,更得怪那祷过山下的犀长了一只角!”
“你这人怎么这么多歪理?”白果子抽抽搭搭抹着眼泪,犹自哭了一阵,哭累了才脱下褴褛衣衫,那衣服被猎犬撕咬得支离破碎,身上裂开一道道深长的口子,黑色的血液凝结,伤口旁的肉又红又肿,浑身竟瞧不见一块像样的地方。
他将衣服揉成一团擦洗着身前的血迹,又想够着去擦后背,但那手往后一扭便引得周身疼痛,他累得气喘吁吁,也痛得龇牙咧嘴。神君吃完半只烤鸡,啧一声,也不知冲谁喊了一句:“去帮他。”
玄鸟不甘地鸣叫一声,不情不愿地踏着碎步走到白果子身后,将翅膀伸进水里沾了沾,又轻重适宜地在他后背刮了刮,白果子被它这么一擦洗,只觉得后背发痒,没忍住笑出声来,笑着笑着就又哭了起来。
神君崩溃:“怎么又哭了。”
白果子委屈道:“我……我忍不住……我一想到爷爷他们我就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。”神君冲他招招手,“那你便哭吧,把眼泪哭完了就好了。”
白果子踏着溪水走到他跟前,哆哆嗦嗦冷得牙齿打颤,神君将他拽上岸,又捡起一根漂浮在水面的玄鸟羽毛,微微吹了口气,那羽毛竟瞬间变成一身赤红色的衣裳。
“穿上吧。”
白果子本就生的白皙透亮,被这红色一衬,愈发显得娇嫩可爱。
“你这鸡还吃吗?”白果子指了指烤得发黑已然散出糊味的山鸡,大惊道,“这不是你的神剑吗?你居然用它烤山鸡?”
“有何不妥吗?”神君将山鸡从剑上取下递给他,“谁说神兵利器只能用来打架,正是它随时都能派上用场才称得上神兵利器。”
“歪理。”白果子味同嚼蜡般咬了几口发柴的鸡肉,目光却一直游走在剑上,那剑通体白色,又有些微微泛黄,瞧着更像是象牙色,剑身不像是玄铁之类的铸成,一时判断不出是什么材质。
听说神君的兵器都是有名号的,白果子擦擦油漉漉的嘴角,问他:“这剑叫什么?”
“从前叫刺骨。”他挽了个剑花干脆利落地收了长剑,“只因此剑为龙骨所煅。”
是了,那剑身瞧着确然是骨头的颜色。
“从前?”白果子又问,“那现在叫什么?”
神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:“现在叫要命。”
白果子噗嗤一笑:“要命?”
“没错。”神君笑道,“因为要了一条神龙的命。”
“你改的?”
“不,”神君道,“一个故人。”
白果子哦一声,埋头啃着鸡爪子,不多时山上传来紧锣密鼓的脚步声,他不由得一阵紧张,他极目望去,模糊间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,他正仔细辨别,忽听有人喊道:“果子,是你吗?”
“是我!”白果子鸡爪一扔迎了上去,人群中冲出两人,正是向弥和阿晋。
“果子,你还活着?”
他俩亦是伤痕累累形容憔悴,三人劫后余生抱头痛哭,白果子正想问些什么,却见后头跟上来十几只妖,他们二话不说捡起石头狠狠砸向了自己。白果子躲闪不及,外加身上重伤未愈,脚下不稳生生踉跄了几步。
砸得最起劲的便是黄鼬精:“白果子非我同类,今日莱芜山灭顶之灾便是他招来的,大伙一块儿砸死他!”
“你们住手!”向弥挡在前头,“果子的爷爷也死了,他与我们一样孤独无依,你们怎能将这事怪在他头上!”
“向弥,你昏了头了?”黄鼬精骂道,“你全家七口无一幸免,你竟还在包庇他?”
阿晋扶着白果子,悲戚道:“这事算我一个,引来那些怪物的,有我一份,你们连我一起砸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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